随着数字经济的蓬勃发展，短视频账号逐渐演变为承载流量价值、商业利益的虚拟资产。短视频账号权属引发的争议呈现增长趋势。据统计，2024年全国涉及短视频网络账号的民事纠纷已超1200起。关于权属认定呈现出对所有权与使用权的混淆、短视频账号性质认定不清晰、裁判标准不统一等问题，折射出数字经济时代法律规则、行业规则与技术实践中的多重冲突，亟须对短视频账号权属认定厘定清晰路径。
一、“所有权”与“使用权”分离的裁判混淆。司法实践中，短视频账号权属往往涉及网络平台、注册人、实际使用人三方权益，所有权与使用权归属平台或实际持有人争议较大，平台规定“账号仅限本人使用，不得转让”与当事人诉求进行账号转移变更相矛盾，注册人与实际使用人不一致时，双方关于账号所有权的约定与平台规则冲突，约定所有权与使用权未进行区分，并将使用权误认为所有权请求裁判确认，致使司法裁判时或将约定“所有权”推定为“使用权”约定或视为约定不明致使判断混淆。
二、账号法律性质的司法分歧。短视频账号兼具人身属性、财产属性和人格利益，本质上是网络虚拟财产，属于民事权益范畴。但现行法律对其属于何种民事权益尚无定论。司法实践中存在基于实名注册占有认定为物权、与平台间网络用户协议认定为债权或短视频创作和内容属知识产权范畴或集合知识产权、隐私权、肖像权等不同权利主体所享有的多种权利构成的权利束，属于多元权利客体等观点，亦有观点认为网络账号是数据的一种操作权限。账号性质认定不清晰导致裁判时适用民法典物权编与合同编、知识产权等规定摇摆不定。实践中存在物权确认纠纷、合同纠纷、不正当竞争纠纷、劳动争议、人格权纠纷等不同案由。
三、权属判定标准和规则不统一。司法实践中，囿于账号归属缺乏详细标准和解释细则，对短视频账号权属认定时的考量因素不同。既有参照注册情况、运营情况，又有参照合同约定、账号的人身属性和经济价值等标准，此外，当事人之间关系诸如劳动关系、雇佣关系、合伙关系等，账号中的作品是否属于职务作品、注册使用账号的行为是否属于职务行为等也是判定要素。而在前述认定因素应采取何种考量标准及前述标准的适用规则并未统一，导致类案裁判尺度不一。
对此，笔者建议：
一、创建账号“所有权﹢用益权”协同的二元结构。可参考借鉴数据权利分割理论，平衡账号归属和账号利用需求之间的张力问题，确立所有权归属网络平台的用户规则，用户仅有使用权的规则。从平台规定与用户约定的两个维度进行审查。区分账号所有权和使用权权属内容，在网络平台对账号所有权有明确规定情况，基于平台对网络账号使用情况的监管角度出发，应当优先遵守平台规定，反之，两者未冲突时，依照意思自治的原则，可以遵守账号涉及主体之间协议约定，例外情形账号权属约定系格式条款情形下应为无效或不作为合同内容。
二、增设网络账号使用权纠纷案由。区分使用权属下的不同法律关系，结合注册人和使用人之间的合作内容，区分劳动合同关系与其他民事合同关系。根据劳动关系构成要件，判定注册人或使用人的行为属于职务行为的，账号权属应当归属于用人单位，案由应当确定为劳动争议；对于非劳动关系项下权属争议案由，结合网络账号多重属性，以债权项下确定案由为原则，物权或其他项下确定案由为例外情形，建议在准合同纠纷项下增设网络账号使用权纠纷概括处理此类纠纷。
三、构建使用权动态平衡裁判规则。账号权属采用“注册﹢投入﹢物尽其用”动态平衡标准。建立“三步审查法”。首先，尊重当事人意思自治，审查注册人和使用人之间有无合同约定，若约定明确且无无效情形则从约定；其次，若无约定或约定不明或无效，审查账号注册与运营情况，名义上注册人，后期实际投入资金、人力、资源较少，对短视频创作、推广等贡献度较低，对账号使用、管理和收益情况作用不大，账号归实际经营者；最后，评估账号作品中人格属性（个人形象贡献）与财产属性的权重，结合账号数据（粉丝量、互动率、至少近6个月变现金额）人身属性和人格属性占比超50%则归创作者所有。
四、加强行业共治共管共进。强化平台在服务协议中对账号权属约定需“加粗提示”，由用户手写确认“已阅读理解”，“账号所有权归平台”“禁止转让”等条款进行“显著提示”（如弹窗单独确认），且不得排除用户的“合理转让权”。规范协议签订。由互联网行业协会提供标准化的合同，将账号归属和短视频有关权属确定为合同内容必选项。建立分级管理制度，平台根据账号粉丝量对账号采取差异化管理措施，对于一定粉丝量以上的账号权属变更应在15个工作日内向平台备案，加强区块链时间戳系统、数字水印等技术应用，为账号权属提供不可篡改的证明。
（作者单位：重庆市渝北区人民法院 郭蒙政）